Tuesday, September 07, 2010

时光的切片

每年的劳动节,是邻里的游泳池聚会,一年一度,平时大家顶多开车路过时打打招呼,偶尔在路上碰见,也是匆匆问个好就客客气气地告别。新英格兰的冬天漫长漫长,大家都各自猫冬,铲雪时机器轰鸣更是没法聊天,尤其是我这样的忙人,邻里的家长里短都不知道。来家里玩的邻家小孩,清一色的小男孩,小男孩们来了以后都是玩儿命地玩电子游戏,不让玩的时候讨论的也是游戏战略,谁会跟大妈们聊天。

所以说,要知道详细一点的新闻,还就只能等着这次Pool Party了。

Helene 本来是街区的灵魂,刚来这里时的第一次聚会就是她组织的,而且是在她家里面。她的花园最漂亮,里面自然装饰得也很好,显得出她的品味。人也很活泼可爱。前年这次聚会的时候,我们两个都在水深火热,一边应酬一边不停地跑开去接电话,后来我们就都换工作了,大家都高兴得多。

和别人聊天时,我才注意到她丈夫没来。去年聚会的时候,他就说过他们的孩子大了,在这里交高额的地税不合算,想离开郊区搬到城里去。我说波士顿市区太贵,他说他指的不是波士顿,是芝加哥。

IT泡沫里,很多公司还没有产品就买出千万百万,但每一个成功上市或者成功被收购的公司背后,都有数以百计的公司变作了泡沫。他的公司就是其中一个。有一年另一家办Yard Sale,我们本来在看小孩子东西,他走过来问我们要不要办公桌,他们公司倒闭时,什么都没有剩下来,只是让员工们搬了些办公用品回家。搬回来却派不上用场,还在车库里占位子。我们家里正好有地方,于是就去搬了过来。

好在我不开公司,要是想开,还不让这桌子带来了晦气。

今年再聚会时,原来他已经搬走了。却没有去芝加哥,只是在附近什么地方租了个公寓住着。邻居骂他jerk, 我没敢多问,闭嘴。

他们家的儿子本来是西雅图的华盛顿大学读研究生,读着读着觉得没有意思,退学了,正在找工作。小伙子很帅,我是第一次见到。他的小妹妹高中毕业后等了一年才上大学,上了一年又觉得没意思,也退学了。

再看Helene时,她还是满面笑容,我们都弹冠相庆,觉得生活比两年前幸福了许多。她是个骄傲的女人,不会在邻居们面前像怨妇一样的哭诉。

另外一家是这个区公共的爷爷奶奶家,和Helene一样,他们每一年的万圣节都为小区的小孩子专门准备一袋礼物,老太太还说,她每次出去买东西都要买些狗食,几家邻居的狗们来串门时,都可以得些甜头。

我说,哦,你的头巾真好看。她头上戴着帽子,又缠着一条丝巾,看起来像四五十年代影星的装束。说完我就后悔了。她说,哦,那是因为头巾底下没有头发了。她得了癌症,作了四个月的化疗。我自然尴尬至极,但她也是一直很温和快乐地笑着,也很自然地和别人聊起她的病情和治疗过程,很庆幸地说,都没了,癌细胞都没了。

退休人士里有一个乔,以前不喜欢他,因为他们家的狗很恶,每次我们经过他家门口,狗就冲着我们狂吠,吠得我们心惊胆跳。今天他的狗没来,说是因为电子网坏了,所以他就把狗关在家里了,怕她人来疯。She'd be too excited. Dah, 知道我们都怕他家的狗啊。

老头儿带来的是苹果派,几个小饿鬼叽叽喳喳地猜那是什么派,Helene带着他们来询问乔。乔告诉他们,是苹果派。满脸的得意洋洋。

原来他还是个专业的,以前在空军的时候,受过三个月的烹饪训练。派很好吃,不像店里买来的那样餱甜。马屁一拍,老头更是笑得从耳朵到耳朵,真比以前可爱太多了。

老头里也有风流的,有个老头好像是开舞蹈Studio的,有一年说要给街区的大伙儿们也开个班,说了却是不了了之。他好像没老婆,估计老婆自己在什么地方帮他抚养着子女呢。每年的这个街区聚会,他都有不同的女友来展览,展览的女士都一律很优雅漂亮。好在女士们还都是“资深美女”,没有四十岁以下的。要是在我们亲爱的祖国,他找的女朋友,还不都得二十几岁啊。

生命却是在义无反顾地在走着下坡路,孩子们长大了,家庭就开始衰落了。

和他们相比,还是我们这几家更生气勃勃,小娃娃们一天天长大,大家聊的都是学校啊,老师啊,同学啊,体育娱乐啊,然后就是大叔大妈们互相感慨对方的孩子长得快。主人家的大女儿六年级了,跑前跑回帮着准备烧烤、收拾,像个小大人一样,几个小男孩都是混球一般疯玩,玩累了就跟饿狼似地过来拿东西吃。

还差点踩着一颗地雷。坐在双胞胎的爸爸旁边,我随口问了一句,还是经常出差吗。他说不了,不过很快又会再出差。我已经踩过老太太的地雷,知道这里也有不该细问的东西,于是赶紧闭嘴。有人却没有这个细心,很得意地打听清楚了:双胞胎的爸爸失业两个多月了。我不踩地雷,地雷还是让别人给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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