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September 29, 2010

卖身契

今天终于签字了,要求他们宽限到11月他们也同意了,但是还要在这里再呆五个星期,难受。

头头们都找我谈话,并且给了我很多优厚条件,希望我留下。老公建议我先答应,然后再走人,我说我不能这么干。这么小的世界,就算是头顶上的神明不理会我这个小兵豆子,我的良心也不会平安。

当然我们心里很明白,他们是为了公司的稳定。连我这样快乐开心的人物都会开拔,他们担心会引起多米诺骨牌效应。于是提议给我加工资,签合同,保证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的职位和收入都会得到保障。阿兰给董事会打了电话,已经得到了他们的批准。还说这是给我的golden parachute.

我们这样的小兵豆子,哪里经得起这样的器重。昨天一激动,就向自己宣布:我会留下来。结果碰上两个人,一聊,泡沫又破了:其中一个人说,如果公司出问题,宣布破产什么的,所有的法律文件包括债务,他们都是不负责任的;另一个人以前在那家公司呆过七年,现在在小公司里,还满怀希望地说:你进去以后,把我招回去吧。

除掉这里的好人缘、技术熟练(某人说其实他们的技术一般般)、离家近,其它的真没有什么选择的。以后我的简历上不光有名校,也有名公司了。:)当然我心里暗暗希望的是,在这里混上几年,然后就考虑退休或者做非营利事业了。

Sunday, September 26, 2010

浪漫派留下的误区

Young Romantics: The Tangled Lives of English Poetry's Greatest Generation

书居然读完了。我没出息,凡是我能够读完的书,我就有了偏心,能够说出它的好来。

作者写这本书是偷偷摸摸的。她当时正在写博士论文,却分出心来写这本书;博士论文是duty,这本书是passion。中浪漫派较深,我是将passion看在duty之上的。就凭这一点,给她加一分。

还是难以相信,这些人对我青少年时代的价值观、审美观有多么大的影响。那时候一直想,人如果活过三十岁,是很不浪漫的事情。脑子里还有几个小转转,还没完全转过弯来。

1. 拜伦和雪莱都是有钱、有爵位的。以前以为浪漫的第一要素是穷。错也。
2. 拜伦和雪莱都是很入世的。以前以为政治肮脏庸俗,参与政治和讨论政治是很没有诗意的事情。错也。不过不打算改。
3. 爱情是需要双方的。以前以为美丽的女子是幸运的,能够成为诗人的缪斯,是她们一生中至高的荣耀。错也。也不完全错。但这是远远不够的。她本人的感情同样重要:她的价值并不仅仅是作为别人爱情的对象。

觉得Daisy Fay 身为女性,对 Mary,Claire 和其他几位女性的描写是很不错的。上面说的缺点还是在,但作者从只言片语中寻找历史痕迹的时候,对这几位女子的生活和感情充满了悲悯。

和读我们家邻居时的感受一样。夭亡,疾病,丧子之痛,不断地袭击着这些人的生活。女子的命运更加悲惨,没有经济来源,没有独立和尊严,不断地怀孕、流产、婴儿夭折……

Saturday, September 25, 2010

The Company is Flat

终于攒了些工作经历,打工生涯也可以进入怀旧之列了。

第一份工作就是龙。说是叫龙,原本跟中国并无关系,不过是创立公司的贝克夫妇们都喜欢龙,还是在卡内基·梅隆大学读书的时候就开始搜集龙。等自己要创业了,自然而然就想到了用龙当公司标识。这个龙还不是西方神话里能够喷火的龙,也不是日本那种比较瘦骨嶙峋的龙,而是正宗的中国龙。红色的,威风凛凛的那种。

据说公司刚开办时,人们曾经以为这是一家中国餐馆。后来产品到中国进行市场营销,招牌一打出,全场掌声雷动。别看很多人号称仇恨美国,美国人一买他们的帐,他们也转过头来特别买自己的帐。:)

我进入公司以后,正赶上公司被比利时公司收购。一时间,integration 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公司合并是合并了,机构却是泾渭分明。我刚出校门,看着还是原来公司的一些书呆顺眼,对接受大员们心中很有抵触。其实A还不错,她本来是马来语的博士,对自己的博士是很看重的,所以对我和德语博士K也很另眼相看,说是一定要给我们相应的优厚待遇。相信她是真诚的。我离开之后,公司又风雨飘摇地延续下去,几重收购之后,大浪淘沙,基础技术还是生存下来了。A还叫我回去过,不过事过境迁,物是人非,究竟也没有回头之路。

从Integration开始,到我离开龙,中间我就和新加坡、南韩、比利时和英国的同事打过交道。几年前电话还没有这么便宜,所以来往都是发Email;当时也有些十万火急的书信来往,头一天十万火急地发出去,第二天要么对方不回答令事态更加十万火急,要么对方回了十万火急的回信却又要等我们这边回音。整天弄得紧紧张张,如今却想不起来究竟哪一件事真是那么十万火急。

A一直想让我和另外一位同事去比利时出差。同事是约旦人,长得出奇地难看,画的画却是画得出奇的精致美丽。当时正在和一位西班牙同事约会。因为她没有绿卡,要申请签证,我也因为舍不得娃娃而懒得动弹,正好拖着,拖着拖着公司不行了,我就提前跳船了,到现在就没有去过比利时,见过公司遭遇滑铁卢,CEO以及两位创始人也锒铛入狱,却没有亲眼参观滑铁卢。

当时的小组是名副其实的联合国,欧亚各大语言囊括其中,星期一中午的午餐会常常有很精彩的谈话,算是呆滞民工生活中的亮点之一。

离开那里之后,我去的每一家公司,都有“海外关系”:有本来就是以色列人创办的,有和日本富士通合作的,还有剥削中国、印度和斯里兰卡脑力劳工的。日本人在管理上确实有一套,有个Project Manager实在是有条有理,人长得也帅,我对他有点象女大学生崇拜教授那样的景仰。后来和富士通的同事们一起工作,景仰少了些,因为他们一起来的几位里,除了那个PM以外,其他的英语都没我好,于是多少有了些心理优势。人就是这样势利眼,找到一点优越感,就好象占据了有利地形,然后就有意无意减少了对人的景仰——我倒没有不尊重他们,只是把自己提拔到了和他们平等的位置,不再跟傻女生那样崇拜他们了而已。

后来还发现一个小秘密,发现什么问题,自己跟公司里说没有用,就怂恿他们中的哪一个去说,肯定管用。嘿嘿,小小得意一下。:)那几个工程师,毕业时间不长,年龄和我相仿,有一个特别瘦,瘦得皮包骨,还有一个挺胖,胖得膀大腰圆,在Lab里低着头忙忙碌碌,我一打招呼,他们都受宠若惊地规规矩矩彬彬有礼地笑,现在想起来,有些温馨。和他们站在一起,公司里的日本同事“莎杨娜拉”更显得鹤立鸡群,无比英俊。:) 公司最后给他们发的一个Release,碰巧是build 666,西方迷信里的魔鬼数字,还是一种剧毒农药。就是这个魔鬼毒药,在关键时刻拯救了公司:因为富士通的支撑,公司才得以苟延残喘。不过也可能恶魔附体、药物残留,公司至今也没能景气起来。

在一家公司的总部和上海的公司分部打过交道。感觉不太好。觉得自己是个买办,帮着洋鬼子欺负他们。好几次,也是十万火急地要解决什么事关世界和平、人类命运的终极问题。我这里十万火急,却不再像以前那样等他们睡过觉起来慢腾腾地再回Email。VPN通着,电话机通着,他们在那边熬通宵。熬通宵的都是国内的聪明娃,大部分是我们以为娇生惯养的八零后,挣的工资大约只有我的10%到20%。美国这边的家伙们,要么是自己懒,要么是偏见太深,碰到什么问题,最方便的借口就是说中国那头办事不合规矩。How convenient. 有一次收到一封抱怨信,这边的美国佬们抱怨中国那边没有及时回复他们的咨询。我回头去一查,他们所有的问题,中国那边都曾经给过答案。只不过可能英文差一些,美国懒鬼们根本没有仔细看。我把Email Thread里的原文调出来,稍微顺了顺,加了点颜色,所有的问题就都有了答案。

老板是印度人。还有一个经常打交道的Tech Support 是巴基斯坦人。印度人有一天很热情洋溢地对巴基斯坦人说:你多Nice啊。人家总说巴基斯坦人怎么怎么凶,可看看你,你这么Nice啊。我听着替小巴难过:这不跟夸上海人“你真好,一点儿也不像上海人”一样么。太模棱两可。你让他翘尾巴,还是耷拉脑袋呢。

巴基斯坦人倒也有幽默感。要给某大客户装Demo了,派他去。十万火急地逼着上海那边的小朋友们熬夜,结果还是解决不了BSD的问题。我就说,干脆复制几个硬盘,万一一个BSD了,赶紧用Backup。当时主要的硬件已经发出,我说,要是再托运怕延误时机,要么你自己带着硬盘吧。他笑:嘿嘿。你看看我。我是巴基斯坦人。谁都看得出我是个穆斯林。我再带着几个硬盘上飞机。你就想想吧。

他笑,我也笑。会心的苦笑。正忙的时候,是Ramadan,他白天不能吃饭喝水,要等日落以后才能再吃饭喝水。开斋节那天是星期天,印度人又想叫我让他加班。他总算有胆量拒绝。现在想来,实在没法理解当时的紧急。世界和平没有受到威胁,人类命运也不是危在旦夕,所有的问题,没有一个不是可以等到第二天的。

公司有些Tech Support在印度,打电话不多,主要是发Email,他们的名字难记难认,Email内容却很清楚明白。国内人发来的正好相反,名字都是很简单常见的英文名字,英文却实在不敢恭维。他们的错误,在美国人眼里实在离奇古怪,还真是只有一个中国人才能猜出他们的本意是什么。

有些合作公司在美国,电话打过去却是什么口音都有,有个Nicolas,大概是法国人,口音迷死人,有个Stephan,也是法国人,说话却没有那么好听,大概是因为在远东呆久了吧。

有个在迈阿密的西班牙裔,据说是美男子啊,印度人说,每次他来总部,总是被女同事们团团围住啊。大概给惯坏了吧,他给我打电话时也轻浮得很,还说西班牙语里J发音是H,他坚持要叫我胡子。Flirt不成功,不来电,显得赖兮兮的不讨喜,倒让我觉得没趣。我的标尺很怪:假如某人让我感觉不好,那不是我自己不好,而是某人魅力不够。;)等总部开会时,一个家伙热情洋溢地来打招呼,搅了我一头雾水,等他走后我才意识到,原来他就是那个艳名四播的西语帅哥。:) 徒有其名,徒有其名。要么就是我没艳福。:)

算起来还真不错,因为工作的关系,连斯里兰卡都变得亲近了。以前只知道斯里兰卡独立前叫锡兰,高考时背过的,还有就是Tsunami. 和斯里兰卡亲密接触先是在Agile/SCRUM电话上,有个同学每次汇报完工作都要说一个that's about it, 结果他人来了,每次他说完话,我还是直愣愣地看着他,等着他说 that's about it. :) 还突然发现 The English Patient的作者Michael Ondaatje 居然是斯里兰卡裔,还认真去看了他的回乡记,领略了热带雨林中狂风暴雨的喧嚣和正午时大蟒蛇溜进客厅时嘻嘻索索的静寂。

这几天心烦意乱,无非是本人一贯随波逐流,碰到变化时就惶惑忐忑。不知怎么地,生活就把我冲到了这个湖汊河沟;转念一想,我面临的选择,不过是PG往哪边歪一歪,然后再顺着哪一条湖汊河沟继续漂流下去而已。这么一想,忽然就有些释然;河流有浅有深,泥巴有黑有黄,冲到哪里,还不都是一样的芸芸众生:种种肤色,种种口音,你来我往,萍水相逢。Work is work, and life is what you make of it.

Sunday, September 19, 2010

The Young Romantics

这几天在翻这本书:

Young Romantics
The Tangled Lives of English Poetry's Greatest Generation
Daisy Hay
Farra, Straus and Girous, New York 2010

是新书,从图书馆里借来的,两个星期就要还。切。幸亏没买。省了我几十美元/英镑。

书的主人公是雪莱、拜伦和济慈,书的题目也是 Romantics. 书的内容却是 anything but. 首先是分析国际形势,然后是英国形势,再然后是圈内形势。知道了知道了,原先我以为不问世事的浪漫派诗人原来也是入世的,是关心政治的,是知道法国的浪漫派政治家军事家拿破仑的踪迹的,是积极参与英国的议会政治的,拜伦勋爵是贵族院成员,后来还为了自己的希腊政治理想送命了呢,那又怎么样。

我说了吧,肯定要扯出诗人们的性倾向的。果然,一开篇就说,雪莱和济慈都埋在意大利了啊,同葬的都是一个男的啊。然后还卖关子,不给答案。估计会在结尾时给出证据和推测。哄我把书看完呢。

说说他们的诗歌不好么。

说完政治,又扯八卦。知道了知道了,诗人的灵感是爱情,爱情就要常新,要常新就要常换爱人。但是这样的写法也是在太街谈巷议,他们的爱人都那么不可爱,都那么工于心计、贪财好利,她们激起过诗人们美好的灵感,不就够了么?就连1816年夏天雪莱和拜伦在日内瓦湖附近那个灵感和激情迸发的季节,也让她写得俗不可耐。

说说他们的诗歌不好么。

语言很糟糕。我现在的语言也很粗糙,那是因为我现在没有在读诗。如果我在诗和诗人的生活中浸染几个月,我的文字也会自然而然地温柔优美起来。这个Daisy Hay怎么就没有这样的痕迹。字里行间就是窥探和猜测,村妇风格。

说说他们的诗歌不好么。

治学方式也很不严谨。这几位都是名人,他们的诗,连我都懵里懵懂读了整个童年少年,更别说在英语世界里了。该写的都写了,该八卦的都八卦了。那也不能无中生有嘛。好不容易看到某人某日留下的小字条,她就要尽情发挥。殊不知,这些纸条本来就是他们真实生活的只鳞片爪,本来就不可以一反三嘛,结果她不仅大肆渲染,还要大胆揣测:既然A, 必然B,C,D,E,F.什么玩意儿。

她越是要捣乱,我的信仰就越坚定。:)她越是村妇嚼舌头,我们就越是要崇拜我们从前崇拜的浪漫派英雄:不食人间烟火、孤独、傲慢、热情如火、理想主义、鄙视金钱、俯视俗世……

年轻。

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生气了。谢谢她,我意识到自己老了。:)书中写的雪莱21岁,玛丽17岁,济慈21岁,拜伦是老头子了,28岁。郎个搞的嘛,记忆中的雪莱拜伦都是叔叔辈的大英雄,一直是仰着脖子崇拜的。搞了半天,原来他们都是小娃娃。

都是她的错。Guard, seize her and throw her into the dungeon. KILL THE MESSENGER!!!

Wednesday, September 15, 2010

自讨苦吃

如果不是人家诱惑我,我也就老老实实在这里打工了;一诱惑,我是绝对没有抗拒力的。小时候听说有要饭的瞎子,会拿了竹筒拍小孩子的头,一拍,小孩子就会迷迷登登地跟他走。我是用不着人家那竹筒子拍,招招手就屁颠屁颠跟人家跑了。

这些年工作惯坏了。虽然公司都不怎么辉煌景气,但小公司人和人走得亲近,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都胡扯一通,更要紧的是离家近,有什么事拔腿就走,出差也不多,适合我这样的闲散之人。

一边继续忙碌,一边办着“那边”的手续,体会到一种人格分裂。也有背叛的感觉。这家和我上家公司之间虽然离得近,彼此却不通气,他们还是花了一笔代理费把我找来的。产品正在收尾,一边认真地看,一边就开始有疏离的感觉。产品毕竟不是人,我走了,任何别的人也能够把它接过去。

大学时填表,觉得自己资历太少,于是专门把小学和初中分成两行填。学校不过是同一所学校。:)如今资历多了,一页已经填不完了。唉。

虽然心中惶惑,却也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今天公司开会,这个季度又不妙,理由是这个季度只有一个月:七月八月是假期月,所以这个季度往往是全年销售额最低的季度。那上个季度呢?阿伦平时总是很乐观的,今天看起来也很沉重的表情。这个季度只剩下两个星期,假如奇迹有可能出现,他们是不可能这么沉重的。

小船总是有翻沉的可能的,趁翻沉之前,能跳就跳吧。反正我也成了跳船专家,2008年两次(跳槽又洄游),2009年一次,2010年一次。希望这一次多呆几年。:)

爱因斯坦万岁。:)

Thursday, September 09, 2010

Concord Festival of Authors

http://www.concordfestivalofauthors.com/

http://www.concordfestivalofauthors.com/2010/schedule

Tuesday, September 07, 2010

时光的切片

每年的劳动节,是邻里的游泳池聚会,一年一度,平时大家顶多开车路过时打打招呼,偶尔在路上碰见,也是匆匆问个好就客客气气地告别。新英格兰的冬天漫长漫长,大家都各自猫冬,铲雪时机器轰鸣更是没法聊天,尤其是我这样的忙人,邻里的家长里短都不知道。来家里玩的邻家小孩,清一色的小男孩,小男孩们来了以后都是玩儿命地玩电子游戏,不让玩的时候讨论的也是游戏战略,谁会跟大妈们聊天。

所以说,要知道详细一点的新闻,还就只能等着这次Pool Party了。

Helene 本来是街区的灵魂,刚来这里时的第一次聚会就是她组织的,而且是在她家里面。她的花园最漂亮,里面自然装饰得也很好,显得出她的品味。人也很活泼可爱。前年这次聚会的时候,我们两个都在水深火热,一边应酬一边不停地跑开去接电话,后来我们就都换工作了,大家都高兴得多。

和别人聊天时,我才注意到她丈夫没来。去年聚会的时候,他就说过他们的孩子大了,在这里交高额的地税不合算,想离开郊区搬到城里去。我说波士顿市区太贵,他说他指的不是波士顿,是芝加哥。

IT泡沫里,很多公司还没有产品就买出千万百万,但每一个成功上市或者成功被收购的公司背后,都有数以百计的公司变作了泡沫。他的公司就是其中一个。有一年另一家办Yard Sale,我们本来在看小孩子东西,他走过来问我们要不要办公桌,他们公司倒闭时,什么都没有剩下来,只是让员工们搬了些办公用品回家。搬回来却派不上用场,还在车库里占位子。我们家里正好有地方,于是就去搬了过来。

好在我不开公司,要是想开,还不让这桌子带来了晦气。

今年再聚会时,原来他已经搬走了。却没有去芝加哥,只是在附近什么地方租了个公寓住着。邻居骂他jerk, 我没敢多问,闭嘴。

他们家的儿子本来是西雅图的华盛顿大学读研究生,读着读着觉得没有意思,退学了,正在找工作。小伙子很帅,我是第一次见到。他的小妹妹高中毕业后等了一年才上大学,上了一年又觉得没意思,也退学了。

再看Helene时,她还是满面笑容,我们都弹冠相庆,觉得生活比两年前幸福了许多。她是个骄傲的女人,不会在邻居们面前像怨妇一样的哭诉。

另外一家是这个区公共的爷爷奶奶家,和Helene一样,他们每一年的万圣节都为小区的小孩子专门准备一袋礼物,老太太还说,她每次出去买东西都要买些狗食,几家邻居的狗们来串门时,都可以得些甜头。

我说,哦,你的头巾真好看。她头上戴着帽子,又缠着一条丝巾,看起来像四五十年代影星的装束。说完我就后悔了。她说,哦,那是因为头巾底下没有头发了。她得了癌症,作了四个月的化疗。我自然尴尬至极,但她也是一直很温和快乐地笑着,也很自然地和别人聊起她的病情和治疗过程,很庆幸地说,都没了,癌细胞都没了。

退休人士里有一个乔,以前不喜欢他,因为他们家的狗很恶,每次我们经过他家门口,狗就冲着我们狂吠,吠得我们心惊胆跳。今天他的狗没来,说是因为电子网坏了,所以他就把狗关在家里了,怕她人来疯。She'd be too excited. Dah, 知道我们都怕他家的狗啊。

老头儿带来的是苹果派,几个小饿鬼叽叽喳喳地猜那是什么派,Helene带着他们来询问乔。乔告诉他们,是苹果派。满脸的得意洋洋。

原来他还是个专业的,以前在空军的时候,受过三个月的烹饪训练。派很好吃,不像店里买来的那样餱甜。马屁一拍,老头更是笑得从耳朵到耳朵,真比以前可爱太多了。

老头里也有风流的,有个老头好像是开舞蹈Studio的,有一年说要给街区的大伙儿们也开个班,说了却是不了了之。他好像没老婆,估计老婆自己在什么地方帮他抚养着子女呢。每年的这个街区聚会,他都有不同的女友来展览,展览的女士都一律很优雅漂亮。好在女士们还都是“资深美女”,没有四十岁以下的。要是在我们亲爱的祖国,他找的女朋友,还不都得二十几岁啊。

生命却是在义无反顾地在走着下坡路,孩子们长大了,家庭就开始衰落了。

和他们相比,还是我们这几家更生气勃勃,小娃娃们一天天长大,大家聊的都是学校啊,老师啊,同学啊,体育娱乐啊,然后就是大叔大妈们互相感慨对方的孩子长得快。主人家的大女儿六年级了,跑前跑回帮着准备烧烤、收拾,像个小大人一样,几个小男孩都是混球一般疯玩,玩累了就跟饿狼似地过来拿东西吃。

还差点踩着一颗地雷。坐在双胞胎的爸爸旁边,我随口问了一句,还是经常出差吗。他说不了,不过很快又会再出差。我已经踩过老太太的地雷,知道这里也有不该细问的东西,于是赶紧闭嘴。有人却没有这个细心,很得意地打听清楚了:双胞胎的爸爸失业两个多月了。我不踩地雷,地雷还是让别人给踩了。:)

Sunday, September 05, 2010

行囊(一)

行囊这个词,大概是跟费翔学的吧,知道费翔之前好像不知道这个词,知道以后,大约也没有用过。行囊太斯文,民国兮兮的,与现世主义的我辈无缘。

“我曾经豪情万丈,归来却空空的行囊,那故乡的风,故乡的云,为我抚平创伤。”

夏日依旧温暖,心里却知道秋天的脚步已经在渐渐走近,晚间的凉意,已经是秋天的况味。于是心里便略略泛出一点秋意,秋意里,恍然有一个肩背行囊、踽踽独行的旅人的背影。

古人行路,大抵是很悲壮的,盖因交通不发达,通讯不发达,过河那边是怎样的地界,家人都不知晓,一去后又会是天长日久杳无音信,于是这“行”,哪怕是十天半月,也总是带着些生离死别的况味。

第一次体会到这种生离死别,还是小小年岁,在去外婆家的路上。平时去外婆家,总是跟着大人,一路欢天喜地无牵无挂,外婆家有好吃的不说,就连父母,也比平常温和得多,若是自己顽皮,顶多得一个“回家去再跟你算帐”的眼色。

那一回,父亲却只把我送到轮渡,自己却要返回。我突然很惊慌,不知道他是因为不喜欢去外婆家,还是真地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只记得当时心中十分忐忑,下了轮渡之后的路要自己走,路上不知道会有什么风险。只是搜索枯肠,还是想不起那一次我背的是什么样的行囊。

记忆里却是带上了行囊的漂泊和沧桑,这么多年,想起来依旧有一丝苍凉和凄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