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有点空,翻开了阿兰•德肖维茨的畅销书《胡刺霸》(Alan H. Dershowitz: Chutzpah)。封面上,德肖维茨带着大框眼镜,半昂着头,自信地抿嘴而笑。背后是书架,硬皮,金边的法律书籍。不错,哈佛的法学教授,书房背景,学者风度,熟悉而亲切。
可是,翻开书,他的卷首语,却令人不寒而栗。他开宗明义地宣称:人们都爱说美国犹太人太富裕,太聪明,太有权力,我却觉得我们太温和,太谨慎,太严格要求自己,我们不敢承认我们对这个国家作出了巨大的贡献,不敢相信我们在这个多样化的民主国家里取得了上等公民的地位:我们那些小心谨慎的领袖们,还是总在担心“真正的”的美国人会怎么看待我们。他的结论是:美国犹太人需要更多的胡刺霸。
我的天。胡刺霸,真是名副其实。我苦笑着合上书本。这么傲慢,这么盛气凌人,这么视天下万物、日月星辰为一己的囊中之物。不是我能看得下去的书。
“胡刺霸”, 翻译成中文,斯文点可以说成“傲慢” , “勇气”和“无礼”, 山寨一点,不妨说成“有种”,“厚脸皮”。 阿兰•德肖维茨是“胡刺霸”的最好象征。想一想阿兰•德肖维茨的模样和他书中的口气,我觉得译成“胡刺霸”最合适:胡闹,刺儿头,霸道。
圣诞节后两天,以色列人开始向加沙地带发起进攻,先是空袭,新年后,又派遣地面坦克部队驶入加沙。
翻开《耶路撒冷邮报》(The Jerusalem Post),以色列人在谴责所有的国家,欧洲联盟、俄国、法国、英国,所有不支持以色列人行动的人,都是十恶不赦的罪人。美国是唯一的好人。不过美国也有问题,美国只有当任总统布什是好人,新选的总统奥巴马居然还在夏威夷悠闲地度假,这么大的事居然一声不吭,借口是“美国只有一个总统”。那意思是,你现在不表态,小心有你的好果子吃。
持这种腔调的,除了以色列评论员,还有我们亲爱的德肖维茨教授。胡刺霸。
以色列说,轰炸和入侵加沙地带的目的,是为了消灭哈马斯在加沙的统治。
其实,哈马斯成立并在加沙地带取得领导地位,是得到了以色列政府的默许的。以色列安全部门(Israel Security Agency – ISA – 希伯来语简称Shin Bet)当时的头目雅科夫•佩里( Yaakov Peri)就说过:“我们没有扶持哈马斯,不过,我们也没有阻止它的成立。”
多年来,以色列占领当局都在占领区支持伊斯兰运动,允许他们在清真寺里进行活动,而对别的政治活动,都加以严酷镇压,以色列的考虑很简单明了:当时,巴解组织是主要敌人,亚萨尔•阿拉法特是当任魔鬼、头号敌人。伊斯兰运动在号召人们反对巴解组织和阿拉法特,因此应当被看成同盟军。
1987年,巴勒斯坦人发起第一次暴动Intifadah的时候,伊斯兰运动正式将自己命名为哈马斯(伊斯兰抵抗运动的头一个字母的简称),正式加入暴动。即便如此,头一年,以色列安全机构处死或监禁了很多法塔赫成员,却没有对哈马斯采取任何行动。直到一年后,以色列才逮捕了哈马斯领导人谢赫•艾哈迈德•亚辛(Sheikh Ahmed Yassin).
从那以后,哈马斯就升级成了现任魔鬼,而在很多以色列人眼里,巴解组织倒反而成了以色列的朋友。其实,以色列如果要寻求永久和平,最彻底的办法是向法塔赫领导人作出一系列让步:结束占领,签署和平条约,成立巴勒斯坦国,撤回到1967年的边界(这个要求当然很不现实),妥善解决难民问题,释放所有巴勒斯坦囚犯。这样,以色列政府就一定能对哈马斯运动釜底抽薪,令它无法生存。
但是,以色列却没有这么做,相反,他们却架空了法塔赫。阿拉法特死后,莫哈默德•哈巴斯继位,沙龙轻蔑地称阿巴斯为“拔了毛的鸡。”阿巴斯在政治上毫无建树,美国主持下的所谓“谈判”,也流于笑谈。法塔赫真正的领导人马尔万•巴尔古提(Marwan Barghouti)被终身监禁。至于释放巴勒斯坦囚犯,也只是象征性地做了一些小姿态。
阿巴斯成了傀儡,法塔赫成了空壳,而哈马斯却在2006年巴勒斯坦的大选中获胜。这是巴勒斯坦的第一次民主选举,而以色列却杯葛这次选举出来的政府。其后,法塔赫和哈马斯进行了一段内部争夺,哈马斯获胜,直接控制了加沙地带。
如今,以色列政府打算“消灭哈马斯在加沙地带的统治”。这次进攻的目的并不是军事性的,因为哈马斯的军事力量和以色列根本不可同日而语。相反,以色列攻击的是哈马斯的生命线¬——走私物资的地下通道,维持秩序的警察,向普通老百姓发放食品和生活用品的福利组织,目的是断绝哈马斯的供应系统,使它不再有资源和能力管理加沙、关照普通巴勒斯坦人的日常生活。
但是,以色列这么做,长远的效果,却只能是适得其反。《半岛电视台》在不断地播放加沙地带的惨状。这些悲惨而又生动的形象,又在整个阿拉伯世界培养仇恨以色列的新一代。
同样,阿拉伯人也看到了他们自己的无能和耻辱。
围困在加沙地带的一百五十万巴勒斯坦人,除了以色列控制的边界线,与外界的唯一通道,就是与埃及的的边界。只有从那里,他们才能得到保命的食品和救生的医药品。可是,这条边界却一直关闭着,埃及士兵牢牢封锁着食品和药品能够进入加沙地带的路口。
在阿拉伯人眼里,他们的领袖要么是冷漠的旁观者,要么就干脆是以色列的帮凶。
这样下去,结局很不妙。纳赛尔、阿萨德和阿拉法特,整整一代的阿拉伯领导人,都是信奉阿拉伯民族主义的世俗领袖。然而,他们的世俗继承人将被扫下历史的舞台,而在阿拉伯世界中,唯一可以取而代之的,只有更偏激的伊斯兰原教旨主义。
以色列正在失去和世俗的阿拉伯民族主义建立和平关系的历史机会。结果是,以色列将面对一个完全被原教旨主义控制的阿拉伯世界,一个扩大了一千倍的哈马斯。中东和平更加渺茫。
Monday, January 05,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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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comments:
菊论谬也。似是而非,经不得推敲。还是不要搅这屎棍子。
昨日一同事提到安·兰德的两本畅销书。我居然从来未听说过。准备今日去趸两本回来。教授可做过书评?
恩,你谁啊,口气还不小,居然还给我指点一二,也够胡刺霸。:)
我哪里有闲心搅屎棍,太阳底下无新事。
安·兰德没评过,等着看你的八。
I have read almost all of your CND articles. This one caused me to "take off my hat and bow".
坛子上有人将教授称为幼稚的文学女青年。虽然尖刻,却不乏道理。
中东、地中海沿岸在种族冲突方面自古以来就是拳头大称王的地方,对于对手一直是赶尽杀绝。以色列人已经是尽量往政治正确上靠了。但他们稍一心软,就会被周围环峙的闪族远亲们吃掉。他们的失误基本上还是在策略上。
很多人误以为几十年来是以色列人不让巴勒斯坦的阿拉伯国建立。实际上大多数时候是阿人的兄弟国在反对。这段历史,教授自然熟悉,还是向大家介绍一下吧。
知道我是谁了吧?
唉。坛子算什么。世界比坛子可大得多了。我也胡刺霸一回:我才不会随便浪费我的时间。:)
什么自古以来,读过奥托曼帝国历史木有?再说了,历史管什么用?在这样复杂的政治军事冲突上,看问题的角度和立场更关键。就是看你的PG坐在哪条凳子上。
我认识的历史学家,和我的立场基本一致。注意了,他们基本上全都是犹太人。我的和平主义立场,完全是继承了他们的教诲。
二毛最近没读《橘子》系列?教授很像Clementine。
对呀!是谁呀?哪个坛子啊?竟然对和平主义者下手!为何如此底凶猛?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教授,
您那些和平主义犹太教授/历史学家大概都是中、西欧后裔吧?如果是俄国、波兰,或是阿拉伯国家逃亡的犹太人,想法会很不一样。
更准确地说,是那些祖辈生活在俄国人、波兰人屠刀下,最终走过毒气室的犹太人,和在中、西欧及早早移民北美并繁荣富足的犹太人的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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