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December 03, 2008

丧家之犬

这一期的《纽约客》上,有阿莫斯·奥兹一个短篇《等待》(Waiting)。和他的许多其它翻译过来的作品一样,他自己用希伯来文写,然后和另外一个人一起合作翻译成英文。

Benny Avni 是以色列一个农庄的“干部”。说话和气,彬彬有礼,有威严却不让人觉得他是行使了威严。周五下午,安息日来临之前,一个瘦骨嶙峋的学生怯生生地走进来,怯生生地说,他刚才在外面公园的长凳上碰见了他的太太:“你太太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太太是一个小学老师,业余总是在泥塑小人儿。他们已经结婚近二十年了,双胞胎女儿已经十几岁。每个星期五下午,他总是要在办公室流连一会儿,回复“群众来信”;她会早些回家,准备些吃的,然后睡个午觉,晚上参加安息日的活动。(Shabbat)

太太给他留了个没头没尾的条子:“不必为我担心。”Don't worry about me.

然后他就知道,她是离开他了。不能说他们是情感笃深的恩爱夫妻;他的回忆中,夫妻间有许多冷漠,苦涩,鄙视甚至仇视的时刻。然而,妻子走了,他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四处晃荡,一边回忆他们生活中那些并不是总是甜蜜的那些点滴,一边还是暗暗希望她是在什么地方等候着他。

他的感觉,让我想起:惶惶如丧家之犬。

果然,不同语言也是有相通之处的,阿莫斯·奥兹就在小说里安置了一条狗,这条狗,从小说开头到结尾,都在冷冷地看着他,不走开,却也永远保持着一些距离,不让他接近,不让他爱抚。

打开小说,第一页就是这头丧家之犬。

小说不煽情,却令人觉得无限的悲哀。因为我知道,阿莫斯·奥兹的母亲,在他十二岁的时候自杀了。她的名字是凡尼亚。后来,阿莫斯·奥兹有了女儿,他把她命名为凡尼亚。凡尼亚就是我的希伯来语老师。

女子自杀,或者女子出走,男人的伤心是双重的:一是害怕孤独和孤单,因为她再也不会出现,二是,也是更根本的,这样的行为也是对他的存在价值的全盘否定。反过来也是一样。

阿莫斯·奥兹的《阅知女人》(To Know a Woman)也是类似的故事。妻子死了,不过是和邻居的一个居家男人一起触电死的,于是男人就反诘自己:让他的妻子绝望的,恰恰正是他多少年为之“献身”的事业,恰恰是他本人。

一个人有意地让自己的肉体死亡,或者消失,意味着另一个人灵魂的死亡,或者是完全的自我否定。

2 comments:

Anonymous said...

菊子连希伯来语都会?太神奇了,还有你不会的东西吗?嗬嗬

最近有没有小蚕的消息?已经很久没见到她了,几乎有点担心

过耳

菊子 said...

咦,过耳真是过耳成风啊,我那点家底,不早就抖露出来了么。:)希伯来语曾经是我的看家本领啊。

我也好久没“见”小蚕了,可能她在拯救美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