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February 06, 2011

时代的脉搏

很有时代感的一个用语,《人民日报》风格。:)

从小就倾向于两耳不闻窗外事,老师的评语是不积极要求进步。以我的资质和背景,假如“积极要求进步”,用功利的标准来衡量,基本上舍“成功”别无他途。偏偏本人就是不积极要求进步,而且还有办法逃脱强加的“积极要求进步”。——某古典经济学家说了,自由有两种,一种是积极的自由,一种是消极的自由,也就是不受干预的自由: the freedom to be left alone.

然而还是不能高兴得太早……感觉有些像一只困兽,逃脱了一种形式的牢笼,却又被另一种形式的牢笼束缚。

我想不问世事,世事却劈头盖脸朝我扑来。

今天完成了Ill Fares the Land 的译稿校对,改正了一些匆忙打字时的同音错误,将全文发给了编辑。从托尼·朱特的眼里看去,西方世界,尤其是我们所投奔的美国,沉疴缠身。这样的说法并不新鲜,美国人虽然生性乐观,但是,即使在美国的繁荣鼎盛时期,也总是有人在居安思危,警告人们种种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方面已经出现或即将出现的危险。

但是,仿佛是第一次,这样的警告令我感同身受。因为它不仅仅是遥远的国度,也不仅仅是学术圈里的探讨,甚至也不仅仅是在野政治家们的危言耸听。因为它确确实实影响到了我们每个人的生活。

其实我本人还算是幸运,我周围最亲近的朋友也还算是幸运(敲木头),但是,大约人已经长大,完全装作鸵鸟已经不再可能,于是世界的苦难,就内化成了心中的焦虑和担忧。

昨天去朋友家过年,大家谈来谈去,居然也都是一样的焦虑和担忧。这些都是专业人士,大体就是两类,生化和IT,两类都同样感受到了压力。来自老大帝国内在的压力,来自外部世界的压力,来自中国的压力。年轻的、刻苦的、向上的中国的压力。

我能说会道厚脸皮,适应Agile还算快的,而且现在一看,我第一次接触的Agile还算是人道版的,所以也相对减轻了适应的痛苦。昨天一聊,才知道天外有天,法西斯外有法西斯。

L在波士顿城里上班,每天老公开车将她送到火车站(火车站停车太难,自己开车过来不能保证有趴车位),然后坐Commute Rail,再倒红线,再倒蓝线。就是去飞机场那条线。一分钟不耽误,从家里到公司,单程要一个半小时。这阵子雪大,都是两个半小时。来回是五个小时。

每天五个小时!这样的旅行是纯消费,纯浪费,本身不创造任何价值。而且还消耗能源。消耗的能源里,有燃烧火车、汽车和地铁的能源,还有人本身的能源。

这还不算。到了公司以后,他们的Agile是极端的法西斯:八个小时,在Agile Room里面。连Cubicle 都取消了,二十来个人,坐在同一个敞开的空间里,一同SCRUM。

不知道这和纳粹集中营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问了问才知道,原来这二十来个人不是“正规的”美国人,而是差不多全部是印度人。这些印度人为了谋生,甘愿屈从这种几近剥夺个人自由和尊严的制度。因为他们愿意屈从,“正规的”美国人也会被迫接受这样的制度,放弃一些从前以为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权利。或者就失去这样的就业机会。

另一位朋友是在IBM。周围的朋友们基本上都被layoff了,自己的工作大约也维持不到年底。因为来自中国的竞争。中国的雇员,工薪低,卖力气,每天这里上班以后他们还在那里熬夜;素质就不必说,能够进这样的名牌公司的,大都是中国各大高校里最优秀的毕业生。我自己也见识过我们公司的年轻人,心里就感叹自己的薪水太高,这里面有些地方不对劲。

不对劲的地方总是会慢慢纠正的,等它纠正以后,我们就失去了我们的优势。

真是中国出身的技术人员还好些,起码和国内还能够交流。其他技术人员更难受:we don't even know what's going on.

迟早,你什么都不用知道,他们就给你做好了。顶多,他们需要你们了解一下这里的市场,然后根据市场需要作出产品,你就帮他们卖卖就行了。而Sales and Marketing 又是美国人的强项,中国出身的人往往不太精通。起码不如印度人那么精通。

再心疼一下自己:这个冬天,习惯了开长途,在冰上和雪地里都战战兢兢地开过车,也算是收获不小……一边暗中得意,一边又可怜自己:再心高气傲又怎么着,如今还不是要披星戴月、冰天雪地里闯天下。哦,根本谈不上闯天下,不过为五斗米折腰、打熬营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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