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November 29, 2007

翻译《水浒》的沙博理(一)

住在中国的犹太人(四):翻译《水浒》的沙博理

早就想写沙博理,因为在我认识的几个“住在中国的犹太人”里,我和他最投缘。迟迟没写,大约也是因为太投缘;他经历过中国这几十年政治生活,其中的风浪,岂止是一言难尽。一个慈善和蔼、文质彬彬的老者微笑着坐在你面前,谈论着他的夫人、女儿、孙女,就算他曾经作恶多端,你也不忍心对他的是非功过进行无情解剖。更何况,他还不曾作过恶,顶多是在这些年的风雨中过于明哲保身,过于迎合官方意向。

--一个具体的例子,就是他的夫人凤子下放到河北某地农村四年多,好象是四清还是反右,具体的日子我不记得,只知道这四年里,他一次都没有去看过她,理由是她是有问题的,去看她不太好。--这个自小在美国长大的人,居然全盘接受了共产党的大义灭亲原则。

沙博理和凤子




不过,他还是一个孝子,留在中国以后,哪怕是四九年以后中美隔绝,以他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微薄工资,他还是坚持每年给在纽约的老母亲寄钱。--这好象又是很中国了,美国儿子们不一定都这么孝顺的,至少人们并没有这样的期待。

沙博理年轻的时候真帅,一个风流倜傥的年轻美国律师,翩翩降落在上海滩,在那里遭遇了一个美丽浪漫的女演员凤子。女演员还是个充满理想主义的革命女青年。最初,他们互相交换语言课程,交换着交换着就双双坠入爱河。

1949年以后,凤子到了北京人艺。她的传记介绍是演员、剧作家,但据沙博理说,在他们结婚的四十多年里,她从来没有写过有关他的任何文字,只在临死前才提到过一次。就这一次,就已经令他感激不尽,也或者说是如释重负。--他心中必定有一些愧疚罢。

--一旦和“历史人物”老朋友一般面对面地聊过天,就很难板起面孔臧否是非。我是成不了铁面无私的历史学家的。

Sidney Shapiro生在纽约犹太人聚居的布鲁克林,本来是学法律的,二战时被征入陆军。先是当高射炮手,后来军队需要语言人才,便将他送去学语言。本来是学法语的,阴差阳错又给他分到了中文班。战争结束后他复员了,因为毕竟学过中文,他就打算到冒险家的乐园上海去冒冒险。他来的时候,肯定没有想到会在中国永久定居。

手头有几本沙博理或著或译的书,自传An American in China,还有他写的马海德(George Hatem)传记。马海德传记是他送我的-更准确地说,是他女儿沙亚美送给我的。1995年12月,我去他们什刹海的家看他们。老沙刚刚庆祝过八十岁生日,人还很精神。亚美特别热情,还给我看了老沙小时候的照片,五六岁的样子,是中国孩子还穿开档裤的那个年龄,可爱极了。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和我看的里根传记里,里根小时候那一本正经的模样象极了。亚美的女儿Stella当时在美国上中学,他们都希望她能够继续在美国读大学,但也知道,要读书必须找到奖学金。后来才知道,那次拜访他们后两个星期,凤子就去世了。

老沙兀自翻看着自己写的马海德传记,脸上颇有得色。亚美干脆把书夺了过去,然后翻到扉页,让他给我签字。书是硬皮精装的,很漂亮,封皮上是马海德和其他几个外国专家的照片。马海德是黎巴嫩裔美国人,投身过“新中国”治疗麻疯病等流行病等医疗卫生事业,所以无论政治如何,他的一生,总也还是有很大的功劳。

老沙评价起来就要更复杂一些。文学上,他自己说,最自豪的是翻译了《水浒传》。他同时翻译的东西,还有《新儿女英雄传》,《家》,《春蚕》,《林海雪原》,《保卫延安》,《创业史》和《我的父亲邓小平》,而翻译这些书,我觉得,还是政治色彩大于文学色彩:除了《家》,真正算得上文学作品的,就只有《水浒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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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上了凤,也爱上了龙 ——沙博理和《我的中国》

"凤子在她的《迎接金婚——八十自述之一》里讲述了与沙博理半个世纪的相知相恋,最后她总结说:“我们爱过、怨过,只有今天似乎才有所相知。才相互了解了彼此的为人、脾性、喜怒哀乐。漫长的岁月,战争、运动……一次又一次的磨难,人的性情有时几乎被扭曲了。直到今天,我们似乎才发现彼此的长处和弱点。……相忆相伴几十年,风风雨雨过来了,互望两鬓白发,喜悦的笑容爬上了满脸的皱纹。”

"在沙博理看来这也是凤子第一次在文章中提到他。“在我们婚后所有这些年的生活中,在她这部回忆录之前的任何文章中,她从来没有提到过我。当她写到我们一起做过的许多事情当中的某件事情时,我简直就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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