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July 03, 2011

敬亭山·弘愿寺·一个神奇的传说

在汽车里昏昏欲睡,眼前蓦然闪过一个路标:敬亭山。什么?“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的敬亭山?只有这句诗会随口溜出来,还从来没有想过这座敬亭山究竟在何处,也从来没想过它会就这样突然地在车前闪现出来。

问司机,司机说,就在这里啊,几分钟就到。喜出望外。

冒着夏日的骄阳,在敬亭山跳将下来。所以的建筑都是新的,知道一切建筑都是仿古而来,因为是意外之得,心里并无芥蒂。最主要的是,所有的建筑都是一色的青砖白墙,即使是仿古,也自有其谦恭和收敛,不似大红大绿大黄的仿古建筑那样仿得张扬。

敬亭山不高,夏日里是一片忙碌的绿色,却可以想见春天时的清雾和秋日的明媚。脚下清溪潺潺,虽不能濯足,却也远远给人一丝凉意。

溪水对面是一片青瓦白墙。离开“敬亭山国家森林公园”的石碑时,以为这个impromptu excursion已经结束,司机却说,下面我们去看弘愿寺。

弘愿寺,原来就是那一片青瓦白墙。怪不得看起来庄严肃穆,原来是佛家清净之地。

走近前时,大约因为今天是连日阴雨后头一天响晴,寺庙门前的台阶上摆满了棉被。哈哈,和尚尼姑们也晒被子呢,马上觉得他们和俗家接近了很多。再走近前时,看见寺前走着一个小沙弥,大约十三四岁的样子,像是从某部古代小说或现代武侠小说里走出来,顿时又有穿越时空的感觉。

我并不信佛,家里却有一个虔诚的佛教徒——我姑姑,和一个比较虔诚的佛教徒——我妈妈。每到佛寺,我总是要代她们拜一拜,希望她们信奉的佛祖承认我是为她们代步,为她们加点分——其实我也不知道佛家有没有这样的规矩,只知道我这样做,起码会为我在她们面前加分。

佛寺前是几幅石雕,和前几天看的故宫门前两排台阶之间的浮雕类似,只不过故宫门前的浮雕里是龙凤呈祥,而弘愿寺门口的浮雕里是莲花。再往前看,是一尊大鼎,我对鼎一窍不通,一看也就想起一个“司母戊大方鼎”。

宝殿里一尊大佛,照例是金碧辉煌,一看就是新的。循例交了贡献,门口并没有出家人逼着奉献或是强迫求签。右手并有一排书架,上面摆着许多佛教读物,并且有告示宣明,读物免费,每个客人可以领取三份。

大殿里香雾缭绕,有信徒在绕着佛像转圈念佛;空中飘着录音机里播放着“南无阿弥陀佛”,循环往复,以至无穷……

我没有进去转经,只是点了香,插入香炉,便算是表示了虔心。往回走时,看见一个门廊,里面坐着几名出家人,尼姑和尚都有。门廊上写着“居士服务处”。武侠小说里读来的,“居士”就是我们这些俗家人了。于是往前去,却没有看见例行的出售纪念品之处。倒是另有一个更大的书架。几个年轻活泼的尼姑迎上来说,那边有免费的读物呢,你们有没有看到。知道我们俗家人贪图免费赠送的东西。:)

我说,我已经拿到读物了,只是想看看能不能请到一尊佛像。大约我看起来还算真诚,一个年长一点的尼姑说,我去后面看看有没有。不一会儿她就转身出来,手里捧着一张佛像,印刷精良,居然是一张三维画像。

她说,你把佛像请回家,要用相框把它裱起来。我请她放心。我妈那么战战兢兢的半信徒,知道自己不够虔诚,我从五台山请回来的佛像,她给送到了一家寺庙,因为佛像在那里能够享受到香火。

寺庙的神圣常常被商业气息冲淡,这个突然从敬亭山上冒出来的寺庙却是如此的雍容淡泊,令人耳目一新。

回程中,司机告诉我们,这个寺庙的前身是唐朝著名的广教寺,广教寺大部分毁于战火,于是才另寻宝地建了这个弘愿寺。弘愿寺住持神通广大,从日本、台湾得到很多资助,所以他们“不差钱”。

另一个人插话说,弘愿寺的住持是八九民运分子啊,北大毕业的,六四以后坐了两年牢,出狱后出家,后来就到这里来当了住持。

我目瞪口呆。来到敬亭山本已是意外,听到这段话更觉得像是如雷轰顶。不知不觉地,我泪如雨下。我不敢相信,又再次追问。问出的事实略有出入……住持是他们中某人的兄弟的同学,肯定是在北京读的书,肯定是卷入了六四,肯定是蹲过监狱……

人们总希望我们忘记了历史,表面上,这个国家也忘记了历史,人们都在忙忙碌碌地盖着高楼,挣着大钱,增加着GDP,撅起着大国。然而,在这个烈日炎炎的夏天,在这部偶尔离开本来的路线叉入敬亭山的汽车上,我听到了这样一个传说。

历史不甘心被忘记。在人们试图忘记它,在人们试图迫使别人忘记它的时候,它变成了一个传说。

Friday, July 01, 2011

花钱不神气,神气不花钱

“我给你派个车子”。“都安排好了,你就不用操心了。”一个派,一个安排,背后都是牛哄哄的底气。

以前短期旅行,都是把车开到机场,停一个礼拜,也不过70多刀。这次行期较长,机场停车不合算,就叫了出租。本以为来的是一辆Minivan,结果来的是加长轿车。老爷子乐得合不拢嘴:“还以为要等到大毛娶媳妇才能坐上婚车呢。”:)

美国小民高兴得P颠P颠,在机场就忙着给家人发信显摆。

踏入国门,才知道叫出租是很沦落的。牛人即使自己有车,也还是要个专职司机。我脑子里盘算了一下,似乎美国政界、商界、学界都认识比较牛的牛人,平时这些牛人还都是自己开车上班的。国内用专职司机,大约是身份的必需吧。

吃饭、住店、旅行时,到付账时,总有人说:你得了吧,你们美国人自己付账,我们这里不兴那个。还是我来吧。:)明知道师出无名,但人家那么心安理得——或许还有些怡然自得,于是也就顺其自然了,反正这个国家已经如此,这一小点腐败,也不至于就成了骆驼背上的稻草。

哪一天,能有人把我在美国从机场回家的交通也“安排”了,我就真正飞黄腾达、鸡犬升天了。(留学生哥儿们苦哈哈地开着破车、起早贪黑地接送机场不算啊)。

乏味

终于发现,自己是非常乏味的——乏味者,口味寡淡也。行前担心回国吃得过猛,给自己下了一个指标:只能增重五磅。照目前的架势,不仅不会增重五磅,恐怕还会减重五磅。甚合孤意。

不知道是因为气候,还是因为地域,总之,兴致勃勃地和朋友家人吃过两三顿饭以后,胃就进入了冬眠状态——既不饱,又不饿,就是那么一种踩棉花的感觉。

家门口就是一家“永和豆浆”,居然是台湾人开的小吃店,菜单上都是琼瑶阿姨当初写过的路边摊上的小吃,男女主人公或者是穷穷的,或者是富富的但和家里断了联系,两个人在路边摊停下来吃些无关紧要的小东西,吃的时候眼神都不离开对方,心里面溢满了幸福。

永和豆浆搬进了干净明亮的店堂,路边摊的那些小吃也便失去了浪漫。

满桌的菜肴,能够吸引我的只是那些绿色青菜,可惜那些绿色青菜都炒得过烂,而且一律加了或葱或姜或酱油或味精等各色调味品四类分子反动派,青菜本身的美味早已被破坏殆尽。要吃粥,那粥已经被炖得稀烂,稀糊一片,看不见米粒,闻不见米香。

有个美国教授到中国作访问学者,回美国后我问他观感如何,是否喜欢中餐。一般人客气一番,知道中国人的饮食爱国主义,都会说 it was fantastic.他却说,唉,什么都是热的,吃两天我就腻了。

并不是怀念西餐。中国胃还是中国胃,只是这只中国胃是一只乏味的中国胃。一碗稀饭,一碟咸菜,一盘清香翠绿、除了少许油盐以外别无调料的青菜,便是我理想的御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