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乒乓球,我心里总想起邓友梅的小说,《那五》、《鼻烟壶》什么的——一股尘封的遗老遗少的味道。而且是流亡海外的遗老遗少。
我的同学里,好像人人都会打乒乓球,男生尤甚。书包里塞着球拍和球,下课十分钟,就拼了几张课桌,噼噼啪啪地抽将起来。学校里的体育设施也不少,但都不如乒乓普及。看见刚从国内过来的二十来岁小留学生也打得相当熟练时,心里不禁暗暗称奇——原以为乒乓球只是我们这拨前网络时代长大的人的才玩儿的把戏。
遗老还是遗少的时候,在国内上过短暂的班,每天上得班来,大家都盼着中午,中午一到,老的睡午觉,小的打乒乓。一天的荣辱、悲喜,也都取决于那一场循环赛了。偶尔有中午没能摆平的纷争,一帮子小光棍们还恋恋不舍地继续战斗,虽然是小小银球,却也能够战个酣畅淋漓。
出国潮中一窝蜂出来,闷头读了几年书,学校里的体育运动室里一看,什么球都有怎么没有乒乓球。学校有的,好,男男女女叫上几个,打;学校没有的,跟学校一提,好,加,和其它设施相比,乒乓球成本低,占地小,球员也无需专业训练,于是周末除了睡懒觉、买菜、补作业、打牌,也多了一样玩儿法。原以为打乒乓的只有中国人,一个女同学居然跟着美国国家队的人训练过。问她的教练是不是叫 Forrest Gump ——阿甘不是还跟着尼克松去中国打乒乓外交么,她说不是,心里小小地失望了一下。
我最爱橄榄球,趁没人时检讨一下,我还真说不出自己是真心喜欢橄榄球,还是因为骨子里崇洋媚外,要弃乒乓球而媚橄榄球。——好像不完全是。女球迷爱橄榄球,一半爱的是球,一半么,爱的是球员——漂亮的头盔,英俊的脸,宽宽的护肩,紧绷绷的球裤——这一套球装里面,包裹着的是美丽的男性,和罗马角斗士一样。乒乓球?不敢恭维。偶尔在奥林匹克比赛上看见中国队员,穿着那一身西红柿炒鸡蛋,实在是平平常常,泯然众人矣。
遗老们纷纷拿学位、毕业,老婆、工作都找到了,就买房子,买了房子,就要在地下室里摆上一张乒乓球桌。我家的乒乓球桌子和洗衣机放在同一个房间里,别看桌子早已过了新娘的娇羞期,偶尔,我不小心把衣服放上去,某人还是如遭烙铁炙烫了一样,心肝肉痛地跳将起来。
周围的遗少们渐渐也多了起来,平时和一般懵懂美国儿童无异,到了周末,也跟着美国家庭们棒球、足球、篮球、冰球玩个不休,不过总归是遗老的后代,玩儿乒乓球的,肯定要超过一般美国儿童。周围正式、非正式的乒乓球俱乐部,也像蘑菇一样冒出来,几个星期前,毛头们也开始从爸爸这里毕业,投奔正式教练了。
今天我第一次到授课现场观摩。是在一个体育中心,中心里有两个冰球场。去之前他们告诉我,是在第二号房间。打开第二号房间一看,里面白花花毛烘烘一片胳膊大腿。——是冰球队的队员,正在换衣服呢。——前面几百米就是警察局,可别让他们把我当花痴给抓了去。
换了一条走廊,又找到另外一个第二号房间。走廊尽头有一只橘黄色的乒乓球,和家里那一桶一模一样,一看就知道,这回找对地方了。毛毛正在上课。
教练手旁一篮子乒乓球,手里一颗一颗地发球,嘴里一串一串地发指令,哇,大将军指挥若定,到底是国内著名乒乓球俱乐部的,专业!毛毛呢?一颗一颗接球,一边居然还频频点头称是,作恍然大悟科,大约也还真照章改进了,因为教练马上又不断表扬:好球!就这么打!
问题是,二毛的教练是天津人,他那一口天津话,又急又快,连我大概也只能听懂一半,而他明知道对面的小屁孩懂不了百分之十,照样又急又快。毛毛却好像丝毫不以为意,一来一去,倒也畅快。
大约他们之间说的是乒乓语,无需文字语言,即能看出我们外行看不出的门道。我看见的,是小小的瓜皮帽,瓜皮帽后面拖着一根细细的牛尾巴小辫儿。
Saturday, April 09, 2011
Subscribe to:
Post Comments (Atom)
2 comments:
Commented yesterday. Not posted. Why?
Now the formal comment:)
Long time not see, Da Mao is learning Ping Pong now! Not cool. He should learn to be Michael Chang. That is a real sport.
Anyhow, guess who I am? Me Hu Han San is back!
Post a Com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