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May 08, 2011

天生缺德的职业

刚上大学的时候,和一个小女孩聊天。小女孩说,我也要上大学,不然以后要干不好的工作。我问她,什么是不好的工作。她叹口气,说,比如说,太平间的看守。我点头,嗯,这个职业,果然令人毛骨悚然。

很多年过去,我才知道,那还不是世界上最糟糕的职业。可怕是可怕,孤单是孤单,起码,良心可以是平安的。

刽子手也是一门缺德职业,这他们是知道的,据说他们都有行规,会有办法赎买自己的灵魂。

电话偷听员。后来听学小语种的朋友说,她的朋友毕业后分到某部,工作就是偷听别人(包括公事和私人)的电话内容,然后写报告。间谍电影把情报活动都浪漫化了,但说起来,这应当算是有点缺德的职业了吧。

可疑技术员。技术并不是天然超脱道德的。在Dragon Systems上班的时候,学到了一点技术皮毛,就是编一个词单,把一些犯忌讳的单词列上去,万一听写的人说了这个词,或者说了和它近似的词的时候,用个别的不那么刺眼的词代替。这是为了避免粗糙用词或者误听,技术本身是无可厚非的。

语音识别的起因,是为了帮助不能用手打字的人写作,后来进而发展为常人也能使用的听写工具,与人方便,善莫大焉。

网络的筛选过滤,将一些很平常的词汇都过滤出去,大约也是同样的技术,可能还要更粗陋一些。只是“发明”和使用这种技术的人,就算自己不问国是,其客观效应,就算不缺德,也已经是很灰色的了。

前几天看到某处列出一条机器人发帖闹出的笑话。笑话本身不值一提,我想的是,机器人后面是真人,那个真人,又是怎样看待自己?不是大白天酒桌上的踌躇满志,而是夜静人深时,独自面对天地/神明和自己的时候,能不能看清自己究竟是个神马东西?

再加一个,计生干部。母亲节看到邵式弃儿http://magazine.caing.com/2011-05-08/100256688.html,触目惊心。你可以连篇累牍地写论文,论证计划生育政策的必要性、合理性和伟大性,你也可以说,你也没办法,你只是执行政策,然而,这个“政策”背后的血腥,毕竟是某个具体的人在承担,这些人的手上是沾有鲜血的。

朋友的姐姐是产科护士,经常会给六七个月甚至八个月以上的孕妇“流产”。那不是流产,而是接生。她说,孩子下来都是活的,有的当时就一针打掉,有的挺好玩的,还养几天呢,养几天再打一针。

朋友没有觉得她姐姐缺德。她是当笑话讲给我听的。

Sunday, May 01, 2011

雅不可耐

说的是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年少的时候没有读得下去——当然读的都是中文译文,纯小说类的,巴尔扎克、雨果、司汤达、福楼拜等招牌必读书是读了,普鲁斯特、波德莱尔等更散文化、诗化的,就没有读进去。

英文译文试着读,也读不进去。太细太琐碎。那好,最近刚刚养成了听书的习惯,普鲁斯特既然是读不进去,那么就下定决心听吧。

今天天气太美丽,没有什么匆忙要赶的事情,不过几桩小事,开着车慢慢悠悠地在镇里几家重要地点之间转悠,一边就有一搭无一搭地听普鲁斯特。

一会儿就明白了,这样响晴的天,哪里有耐心听病卧在床的普鲁斯特,躲在厚厚的门帘后面,一秒一秒地记录他是怎样睡着,又怎样醒来,半梦半醒或者醒着或者睡着的时候梦到几十年前他的祖父、他的姑妈说的那些琐琐碎碎。

说的是The Swann's Way的开盘。啰嗦了半天,本某早已经觉得雅不可耐,再次决定放弃普鲁斯特。由此也得出结论,一是本人与雅无缘——不管你怎么定义这个雅——二是汽车中听书也不适合于听雅书。

刚刚听完了 John Grisham 的 The Appeal. 别看人家是红脖子州人,写的时候内心里对红脖子们是亲切和善意的,人家的观念却是以正义为主,对红脖子将所有违反他们的极端原教旨主义观念的人挂上Liberal标签然后就依此全盘否定的作为很不客气。故事结尾还不错,虽然不好莱坞,却更接近严峻的现实。

一个躺在病床上梳理自己头脑里每一只细胞的每一个侧面的人,再见。一个讲述着(自己编造的)触及我们的世俗生活的通俗作家,或许不够上文学史,不够供我拿博士、写专著,却足够我在汽车里听着消磨时间。

在这个美丽的春天里,我快乐地堕落着。